原載於2009年4月《兩岸犇報》創刊號
日本左翼作家小林多喜二於一九三三年二月二十日,以二十九歲年紀被特高警察虐殺,至今已七十六年了。日本戰敗前,他的成名作之一《蟹工船》被列為禁書,連中文譯本也在中國被列為禁書。戰後日本共產黨取得合法地位,在法西斯統治下未曾向殘虐的軍國主義勢力投降、轉向的小林多喜二,其作品儘管已解禁,卻仍只在一小部分愛好和平、反對帝國主義戰爭的人們間傳閱。然而二○○八年,因日本政府所實施的各種政策,包括雇傭型態的改變等導致年輕人貧困化,產生』「網咖難民」、街友年輕化、自殺者人數增多且年齡層往下降……等問題,經濟不景氣所衍伸的諸多問題,促使日本年輕人去思考個人與國家的關係,產生貧窮的社會背景,進而注意到政經變化,新自由主義的影響等,於是反資本主義、反帝國主義的小林多喜二作品,便使他們產生了共鳴,他們從其小說人物遭遇,找出了與自身的共通點,於是二○○八年,沉寂許久的多喜二作品《蟹工船》成為暢銷書,「蟹工船」一詞成為日本年輕人說明被榨取經驗時的一句形容詞,被選為流行語大獎第一名,並且促使日共黨員人數數急速成長。更值得注意的是以小林多喜二生涯,尤其是內容涉及被虐殺的事實的一部紀錄片,竟獲得了平成二十年度日本文化廳藝術祭的大獎,這件事給予長期以來透過各種小型研究會、讀書會守護多喜二文學火種的日本愛好和平人士莫大鼓舞,因為在歷史上是一大突破。
在小林多喜二短暫的創作生涯中,每一部作品都是他的嘔心瀝血之作,他的作品與他不斷前進的思想與革命運動一致,並且他乃秉持「藝術不能成為吃不上飯者的食譜」的理念而創作。在二○○八年成為暢銷書的《蟹工船》是小林多喜二以一九二六年實際發生的虐待蟹工船漁工事件為題材,經過綿密訪談調查之後才創作完成的。多喜二在寫給他尊敬的左翼文學理論家藏原惟人信中詳述了《蟹工船》的創作意圖:與之前以一九二八年三月十五日大鎮壓為題材的小說《一九二八年三月十五日》創造各種不同性格人物不同,《蟹工船》寫的是「集團」,而且他想透過《蟹工船》這一特殊的勞動型態作為殖民地、未開發地被榨取的典型。除了東京、大阪等大工業地外,日本勞工的現狀有80%與《蟹工船》相同。更進一步地,他想藉此呈現國際間及軍事、經濟上的關係。他刻意寫未被組織起來的勞工,但資本主義卻反而會自然地促使他們組織起來。他要寫出資本主義是以如何「無慈悲」的型態入侵殖民地、未開地,作原始的榨取,而官憲及軍隊做其保鑣,任其酷使。無產階級一定要反對帝國主義戰爭。「帝國軍隊─財閥─國際關係─勞動者」要同時呈現,蟹工船就是最好的舞台。亦即《蟹工船》乃多喜二所寫的「資本主義入侵殖民地史」的篇章。全世界最早的譯本,是由中國的潘念之所譯,小林多喜二為此寫了序文,他認為中國的無產階級的現狀,與蟹工船同樣遭受殘虐的原始性的榨取、囚人般的勞動、被各國帝國主義的鐵鎖綑綁。比動物還不如地被殘酷奴役,他相信《蟹工船》能成為他們的力量。
日本的年輕人從《蟹工船》發現了自己與小說中被榨取、被虐待的漁工們相同的處境;然而他們感嘆自己還不如那些勞工。因為《蟹工船》透過如何被酷使的詳細描寫,還安排了漂流到蘇聯,鼓勵他們爭取平等人道對待的情節,指引漁工方向及希望,最後靠「團結」集體反抗。但現今的年輕人已無同一條船上的連帶感,亦即欠缺「被壓迫者團結起來」的覺悟;更甚者,連自身被剝削壓迫都無法察覺,過著麻木不仁、醉生夢死的生活,喪失了獨立思考判斷的能力。小林多喜二在「蟹工船」最後,呼籲勞動者要再一次站起來。事實上在《一九二八年三月十五日》這部震撼了當時文壇的小說最後不同於出版後的情節,多喜二原稿寫的是不只在獄中有這麼多革命志士在奮鬥,在獄外也有鎮壓不了的鬥爭。小林多喜二不只作品如此充滿鼓舞向上的戰鬥力,他最後也以自身年輕的生命,寫下了無產階級運動史上最壯烈光榮的一頁。
孝春老師好,我是多年前的日文系學生,偶然發現此篇文章,映證了心中對日本的惶惶不安,對於目前日本格差社會,台灣應當引以借鏡。